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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ug 30, 2006
【聯合報】《等待果陀》的教訓
Aug 30, 2006

【辜懷群】

不作為是大作為不作為,不等於沒結果。相反的,它還是一種「放任結果」的大動作… 誰都知道在《等待果陀》這齣戲裡,「等待」的結果,果陀沒來。 究竟是果陀早就來過,卻沒人認識;還是果陀始終不曾出現;還是根本沒有果陀這個傢伙?這是學術界討論不絕的問題。

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貝克特選在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、基督教世界對神的存在與能力起了大疑的時候,向世人拋出這齣言簡意賅的好戲,至少值得我們玩味再三。本文不是學術論著,只說說雜感。討論《等待果陀》時,重點是哪個?果陀?還是「等待」?有關果陀的,我們聽多了,尤其因為果陀二字的發音跟英文的「神」字(GOD)很接近,不少人連聽都不想聽,遑論談。但是,如果說說「等待」,應該就較具普世性吧?我們這輩子,誰沒有「等待」過?等待時,我們站著,坐著,躺著,踱著方步,邊吃邊看錶,邊看電視邊側耳傾聽。等待有一百五十種樣貌,它在內心是一種急驟的血液賁張,在肢體上卻幾乎沒有特定的作為。等待是一種心情。但它不只是種心情而已。「不是要去看電影嗎?」「我還在等我男朋友的電話呢。」「該出發到機場去了吧?」「大頭還在收行李哪!」心裡可能急得快瘋了,動作就是做不出去。一早就起來梳妝打扮,最終或許電話沒接到,電影沒看成,行李來不及收完,飛機也沒趕上。誰叫你等?誰叫你不自己去看電影?自己先去機場?「等待」是一種選擇下的不作為。

劇中的弗拉得米爾與埃司特拉剛(音譯)二人,想要繼續等待,卻沒信心;想要掉頭離走,又不敢行;他們選擇在紅塵路上十字街口徘徊,直到原來的明眼人都變瞎了,原來聽得見的人變聾了,原來光禿禿的樹都長葉子了,還在猶豫、還在等一個見了面也不認識的「絕對信號」。在他們無盡的等待裡,有些「變化」當然是來過了:人變老了,樹變活了,時間來過了。

如果「變化」就是果陀,就是生命的本質,那這對寶貝就已在不作為中,把人生「做」掉了!慘烈的是,不作為,不等於沒結果。相反的,它還是一種「放任結果」的大動作。無論是因為不想、不敢、不捨、懶惰,還是棄權,未能把握當下,就得承擔變化。蹉跎誤事,誤人誤己。如果人生就像弗拉得米爾與埃司特拉剛那樣糊里糊塗的「等待」過去,那有沒有果陀、果陀是哪個、果陀到底來不來,還有什麼偌大的意義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