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
May 22, 2006
【中國時報】傑宏貝爾的舞蹈之咒-身體的新世紀巫師
May 22, 2006

傑宏貝爾的舞蹈之咒---身體的新世紀巫師 韓良露 傑宏貝爾的舞蹈亦是他施展的巫與咒。而他不是世界上唯一的咒。如果喜歡芭蕾、探戈之咒的人,仍然可以繼續喜歡,只要能夠明白任何舞蹈都不能成為專制的咒,不能代表唯一的美學。 舞蹈最早的起源是巫。 好好觀看「巫」這個仍有象形意義的字,在天一橫與地一劃之間,有人浮動於天地之間。這就是最原始的舞蹈,人類用身體的各種動作,與蒼天大地相互感應,由於感應因人而異,這時的舞蹈還未有任何理論或符碼,舞蹈的意義在於舞者自身的意念所自發的動作。 舞蹈是咒,舞蹈是念,存乎舞者一心之間。 但世界上任何事卻會從原始變複雜,從個人變集體。當有人覺得舞蹈應當為神服務時,由於對神的不同概念,舞蹈也因此有了各種定型的動作。原始時代的祭師,或許是最早的編舞家,由於身負與天地溝通的靈動訊息,他們找出適合的動作以呼喚造化玄奧。但適合的動作並不代表唯一的標準,但後人不察或以為動作有神聖與否的差異,使得本無定性的天地之舞有了僵化的舞碼。 舞碼並不怕定型,只要存乎真心真念,自有天地元氣迴旋其中。但若舞者無感應,祭天拜地之舞亦可能成為傀儡無意義的動作。 本來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天地舞者,都可以憑己意手舞足蹈。但人類一直深受各種角色的限制:當舞者成為固定的身份時,舞蹈也往往為了不同的功能服務,先有宗教的功能,祭師的喜好能決定不同文化中不同形式的舞蹈型態,之後舞蹈有了政治功能,王孫貴族的權力舞台需要舞蹈來展示力量,接著舞蹈為了滿足貴族及布爾喬亞階級的社交功能,藝術成了最安全的名字。 因為不同的社會階級的需要,神聖、莊嚴與美就成為舞蹈最常見到的形容詞,於是,舞蹈就被侷限在固定的場域,舞蹈成了特權,為特定的階級與功能服務。 現代舞的興起,就是為了反僵化的宗教、政治、藝術的舞蹈美學,重新找回人和身體間的權力關係。 已有快一百年歷史的現代舞,慢慢地也形成了藝術的經典,也意味著現代舞權力位置的穩定,以及相對地革命力量的衰微。 每個世代都是如此,安於主流的人居多,顛覆傳統的人較少。但當革命性的人物出現時,往往帶來驚天動地的影響。因為天地本無常,天地間本來就需要不同的人來驚動一番。 傑宏貝爾這個剛過四十歲的法國人,從一九九四年創作的第一個作品「兩人十件」,兩個人(或稱之為兩個舞者)坐在舞台空間中的一張地毯上,舞台空間標示 N,S,E,O(東、南、西、北)四個方位,地毯四周散置著物件(一個吹風機、一支手電筒、一顆球、一張鈔票,及一雙溜冰鞋),兩個人一個接一個觸及物件,讓物件與物件間產生關係…‥兩個人的身體也逐漸成為物件的一部份。 這是不是舞蹈呢?這正是傑宏貝爾要激發你思索的問題。 這當然不像觀眾習以為知的舞蹈,不是印度、峇里島的祭神儀式舞,不是沙龍劇院的舞蹈,不是酒館中的探戈,也不是一百年前標榜自由的現代舞。 這不是舞蹈嗎?然而舞蹈不可以是任何動作嗎?現代人的天地,已經不在荒野或草原,現代人的天地不都在被東南西北固定的方位所侷限的空間之中,環繞人類最多的不是各種生活物件嗎?人類每天最多的動作,不都是在和這些物件接觸嗎?如果舞蹈是探索人和身處空間的感應,人成為物件,與物件不斷連接,不正是更真實的「天地之舞」嗎?